喉间泛起酸涩的咸腥。她将自己更深地陷进沙发里,望着窗外斑驳的梧桐树影在墙面上摇曳,恍惚间想起装修时母亲发来的视频:父亲举着涂料色卡反复比对,指尖沾满乳胶漆;母亲蹲在瓷砖样品前,审视每块砖的防滑纹路。
黄金地段的江景豪宅也好,老城区的小公寓也罢,人终究只需要一张床的安眠。
这套父母倾注心血的老房子,比任何精装的豪宅更让她安心——
父亲深夜偷偷加固的门锁铰链、母亲嵌在踢脚线里的驱虫香囊……这个被爱反复包浆的空间,是她永远能后退一步的港湾。
"砰"地一声,手机砸进沙发缝隙,苏木把脸埋进膝盖。
毕业典礼那天栀子花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,她穿着借来的学士服在文慧楼前雀跃着转圈,胸前的校徽在阳光下灼灼发亮。
那时的风都带着薄荷糖的清甜,韩氏集团的offer安静地躺在邮箱里,父母亲手交给她的公寓钥匙和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贴着心口发烫。
那时她以为抓住了整个世界的星光,却不知命运早已在云端冷笑。
胃部猛地痉挛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。苏木踉跄着冲进洗手间,跪倒在马桶前干呕,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,冷汗涔涔。
刺耳的门铃声骤然撕裂室内的寂静,惊得她浑身一颤。
门外,低沉的男声透着门缝渗进来:“苏木,我知道你在家。”
“滚!”她的声音嘶哑破碎。
——这人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?
她咬紧牙关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胸腔里翻涌着愤怒与无力。为什么?为什么他非要这样纠缠不休?她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?
思绪混乱如麻,她闭上眼睛,试图压下那股窒息感。难道就因为那一夜意外,她就必须永远活在阴影里?
她以为逃离就能解决问题,可现在看来,他根本没打算放过她。
就当是一场荒唐的梦吧。她也曾阿q地想,就当是……找了个露水情人,玩了一场糟糕透顶的角色扮演游戏。
"为什么偏偏是我?"她蜷在冰冷的地上,泪水与冷汗混作一团。那些精心搭建的理性高墙正在崩塌:她曾以为能用辞职划下句号,用"露水情人"的戏谑消解耻辱、轻描淡写地揭过,可现实却像荆棘丛般缠住脚踝。
门铃声急促而持续,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——
这确实是韩京墨的风格,那个在京北商圈以铁腕著称的男人,那个年纪轻轻便将韩氏集团送上新巅峰的狠角色,此刻正用他最擅长的锲而不舍叩击着她的防线。
她像被风暴折断羽翼的蝴蝶,既未试图报警求个公道,亦不曾妄图借助舆论施压要个说法。她深知,那些普通人赖以自卫的武器,在资本面前,都不过是蜉蝣撼树的徒劳。
于是蜷缩进父母用爱筑成的避风港,将破碎的尊严与伤口藏起来,静待时光把这裂痕来修复。
可韩京墨为何偏要反复来撕扯她的伤口呢?他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,不过是逼她一次次想起那夜的绝望无助。
聊聊?他们之间除了算计与权力碾压,还有什么可聊的?而他所谓的道歉,她接受或拒绝又能改变什么?她终究拿他没有办法。
"既然逃避不了…..."她深吸一口气,"那便一次性解决吧。"
电子锁发出清脆的“咔嗒”声,韩京墨踏入玄关,漫不经心地扯松领带,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滑动,颈间淡青血管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,这个带着侵略性的姿态却莫名透出危险的性感。
韩京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“苏木。”
直呼其名,不再是昨日佯装斯文的“苏小姐。”
苏木没有回头,径直走回客厅。单薄背影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宣纸,细瘦的脊梁却倔强地绷直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