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吸一口气,按下接听键,楼道里的穿堂风灌进领口,把那句“喂”吹得有些发颤,那冷风像一双冰冷的手。
“小飞啊......”母亲的声音比下午更轻了些,背景音里传来铝制药盒的轻响,“刚才社区医院说......说降压药的批号换了,你爸吃着有点头晕......”
李逸飞的手指蜷缩成拳,指甲掐进掌心,那刺痛感让他更加坚定。
他望着楼梯转角处斑驳的墙皮,那里有个用粉笔写的“拆”字,被雨水冲得只剩半拉,那残缺的字仿佛是他破碎的过去。
上辈子此刻他在干嘛?
应该是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三明治,赵启铭发消息说“今晚跟客户吃饭,你跟来见见世面”,结果他在包厢外站了三小时,听着里面推杯换盏的笑声,连口热饭都没吃上。
“妈,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,指腹轻轻蹭过手机壳上贴的小贴纸——那是高中时母亲硬塞给他的,说是“保平安”,“明天我调休,回家给爸换新药。”
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。
李逸飞听见母亲吸鼻子的声音,还有父亲模糊的询问“是小飞吗”。
他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,楼道风掀起裤脚,露出脚踝上那道陈年烫伤——小时候替母亲端热汤摔的,当时疼得直哭,母亲却笑着说“咱们小飞会心疼人了”,那烫伤的疼痛仿佛是他成长的印记。
“好,好。”母亲终于应了,声音带着点发颤的笑,“你爸刚才还念叨,说楼下王阿姨家儿子又寄了大闸蟹......”
李逸飞望着天花板上的霉斑,突然想起今早看的比特币行情。
0.0046美元一枚,这个数字在脑海里转了两圈,变成父亲病房的暖气费,母亲的新棉鞋,厨房里那台总漏水的老冰箱。
他摸出钱包卡,塑料边缘在指尖压出红印,楼道灯突然“啪”地亮了,暖黄的光裹着他,像母亲从前盖在他身上的旧毛毯,那温暖的光让他感到安心。
“妈,”他望着302室门缝里透出的光,那是苏娜娜养的多肉植物,在窗台上投下胖鼓鼓的影子,“过段时间,我接你们到城里住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大嗓门:“瞎扯!那地儿哪有咱胡同口的糖油饼香......“
窗台上的多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,像极了前世母亲蹲在医院走廊时佝偻的背影。
风呼呼地吹过窗户缝隙,发出尖锐的哨声,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无奈与心酸。
想起前世他在沪市盯非农数据,父亲突发心梗进急诊,母亲怕影响他交易,硬是瞒了三天。
等他赶回家,只看见病房白被单下那截枯瘦的手腕,腕上还戴着他大学时用奖学金买的电子表——早停了,指针永远卡在九点十七分,正是他平时下班的点。
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,让他的鼻腔一阵酸涩。
手机突然震动,在茶几上跳了个踉跄,那震动声好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打破了屋内的宁静。
李逸飞扑过去时撞翻了凉透的泡面碗,油渍溅在褪色的《股票作手回忆录》上,他却顾不上擦,盯着屏幕上“妈妈”两个字,喉结动了动才按下接听键。
那溅起的油渍散发着一股油腻的味道,钻进他的鼻子里。
“逸飞啊!”母亲的声音像根细针,尖锐地刺进他的耳朵,“昨儿说调休,你赵老板到底应了没?
对门王阿姨说她儿子在银行,周末调休跟玩似的,就你们交易公司金贵,卡着人不让歇?”
前世母亲总这样,明明在厨房煮了三小时萝卜汤等他,开口偏要抱怨他总踩饭点回家。
那浓郁的萝卜汤香味仿佛还在鼻尖萦绕,可如今却只能回忆。
他望着茶几上那罐母亲寄来的陈皮,纸封上还沾着面粉——定是她和面时顺手封的,指腹蹭过粗糙的纸面:“应了,我今早特意去公司签的调休单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