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灰色的背景，顶部是“文件”“编辑”“视图”等熟悉的菜单栏，下方是整齐排列的A、B、C…列标和1、2、3…行号，构成了一个个等待填写的空白单元格——正是那经典的、承载了无数社畜血泪的Microsoft Excel 97工作簿界面！
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亲切感瞬间淹没了陈玄！这感觉，就像在原始社会摸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！虽然只是个单机版，虽然只能用一次，但这就是他的领域！他的战场！
他强压住激动，意念如同最灵巧的手指，开始操作。首先，他“新建”了一个空白工作簿。然后，他的目光投向旁边堆积如山的原始账册。
“李德全！”陈玄沉声道，“你，给朕念！从最上面这本开始，日期、款项、收入、支出、经手人、备注…一项一项，清清楚楚地念给朕听！”他需要数据！海量的数据输入！
李德全虽然不明所以，但看着皇帝陛下对着空气（在他眼里）神情专注、目光灼灼，仿佛在审视什么无形的至宝，更不敢多问，连忙拿起最上面一本厚厚的账册，清了清嗓子，开始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，一字一句地念诵起来：
“景泰十七年，三月初五…收，江南道春税银，计贰拾叁万柒仟捌佰两…支，宫内修缮，叁万伍仟两…经手，内务府总管王德海…备注…”
随着李德全的声音，陈玄意念飞动。那些枯燥的数字、繁琐的款项名称、不同的人名，如同拥有了生命，精准无比地流淌进悬浮在眼前的Excel表格之中。A1：景泰十七年三月初五；B1：收入；C1：237,800；D1：江南道春税银… 意念输入的速度，甚至超过了李德全念诵的速度！
数据，源源不断地流入表格。陈玄的眼神越来越亮，属于程序员的逻辑思维和数据敏感度在这一刻完全复苏。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条隐藏在混乱纸质账目下的数据流，即将被这个来自未来的神器梳理、清洗、重组！
李德全念得口干舌燥，偷偷抬眼看向皇帝。只见年轻的陛下端坐在御案后，双手虚按在空气上（在操作虚拟键盘），眉头时而紧锁，时而舒展，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…高深莫测的、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笑容？尤其是在听到某些款项和数字时，那笑容显得格外…锐利？
李德全的心猛地一跳，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。陛下这模样…怎么比刚才在金銮殿打嗝还要…吓人？
就在陈玄沉浸在数据输入的海洋，利用Excel强大的功能开始快速进行初步的分类汇总，试图找出账目中的蛛丝马迹时，御书房紧闭的门扉，突然被轻轻叩响了。
一个穿着低阶太监服饰、面生的小太监，端着一个小巧的紫檀木托盘，低着头，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，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。托盘上放着一只青玉碗，碗里是熬得浓稠、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羹汤。
“陛下，太后娘娘忧心陛下龙体，特命御膳房熬了安神定惊的参茸羹，嘱咐陛下趁热用些。”小太监的声音细弱蚊蝇，带着十足的恭敬，将托盘轻轻放在御案一角，然后垂手侍立一旁。
陈玄正全神贯注于脑海中的表格，只是随意地“嗯”了一声，头都没抬。
李德全倒是尽责，上前一步，习惯性地拿起托盘里备着的小银勺，准备先替陛下试毒。然而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垂在身侧的手时，瞳孔骤然一缩！
那双手，骨节分明，手指修长有力，虎口和指腹处…隐约可见一层薄茧！这绝非一个长年伺候人的低阶太监该有的手！
李德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试毒的动作僵在了半空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！他猛地抬头，看向那个小太监低垂的脸——那张脸平平无奇，但那双低垂的眼睫下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、极冷的寒光！
李德全的惊觉只在一瞬！
那双布满薄茧、绝非太监的手！那道低垂眼帘下倏忽闪过的冷冽寒光！如同冰锥刺破平静的湖面，死亡的警兆瞬间攫住了这位老太监的心脏！
“有刺——”他尖利的示警声尚未完全出口，变故已生！
那低眉顺眼的小太监，身形如同鬼魅般暴起！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！他手中托盘下的寒芒终于不再掩饰——一柄细长、淬着幽蓝光泽的匕首，毒蛇吐信般直刺瘫坐在御座上、还沉浸在Excel数据世界中的陈玄心口！
目标明确，动作狠辣，毫不拖泥带水！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！
“陛下！！！”李德全目眦欲裂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！他肥胖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，猛地横扑过去，用自己臃肿的后背，死死挡在了陈玄身前！同时，他拼尽全力将手中那碗滚烫的参茸羹，狠狠泼向刺客的面门！
“噗嗤！”
匕首刺入皮肉的闷响，伴随着滚烫羹汤泼洒在皮肉上的“滋啦”声，以及李德全凄厉的惨嚎，同时响起！
鲜血瞬间染红了李德全深紫色的蟒袍后背！那幽蓝的刃尖透体而出，离陈玄的胸口仅剩寸许！滚烫的羹汤也泼了刺客满头满脸，热油般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，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！
这电光石火间用性命换来的缓冲，终于将陈玄彻底从数据海洋中惊醒！
眼前的景象让他大脑一片空白：李德全痛苦扭曲的脸，背后狰狞的匕首，泼洒一地的羹汤和碎玉碗，以及那个满脸汤汁、眼神却凶戾如狼、正欲拔出匕首再次刺来的“小太监”！
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他！他只是一个猝死的程序员！哪里见过这等真刀真枪、血溅五步的场面！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