摞成宝塔状的百雀羚铁盒、瓶颈系着红丝的友谊雪花膏,洗头粉用旧报纸包成三角包,固本肥皂摞在防潮用的竹席上,最里侧藏着上海药皂。
和刚刚盯着食物走不开不一样,除了蛤蜊油和药皂,苏玉兰什么都没买,还眼神阻止顾立东的“阔气”。
出副食店时,顾立东把棉布包系在车把上,转头看见苏玉兰正踮脚数台阶。
蝉鸣声中,她后颈细碎的绒毛在阳光里泛上了浅金色的光。
“当心。”他扶住车座,“后座绑了棉花,坐上来时抓着我衣角。”
“好嘞!”
苏玉兰坐上车,两人拐进胡同口时,她突然戳了戳顾立东的背:“立东哥,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,刚刚那百雀羚雪花膏也不是不让你买,主要是我用不惯那些,这些东西还不便宜,一瓶雪花膏抵几斤肉,咱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。”
“这有什么贵的?芝芝两个月就要消耗一瓶雪花膏,你们女同志若需要,可千万别有心理负担。”
“真用不惯。”苏玉兰扬起脸,“立东哥你看,我的皮肤难道很差吗?”
顾立东想到跟嫩豆腐一样的脸,喉头滚了滚,配合夸:“天生丽质?”
“天生丽质也没说错。”
苏玉兰笑了,煞有其事点点头:“我这皮肤继承了我奶奶——白、毛孔小、细,但也不并是晒不黑、糙不了,能变这样除了遗传,也因一直在保养。”
她也是个爱俏姑娘。
苏玉兰环住男人的腰:“立东哥,我五岁那年用山茶籽油兑槐花蜜抹脸,起疹子肿成发面馒头,后来才晓得要配煮水敷面。”
"蛤蜊油比不得百雀羚香甜,可添点紫草熬的油,润手比雪花膏强。”
“家里的牙膏也挺好的,我一向爱吃,抗菌消炎防蛀,和蜂蜜混在一块儿还能祛除晒斑。”
车轮碾过井盖时发出一声闷响,顾立东背肌绷紧:“玉兰......”
又拐了个弯儿,继续在胡同巷里穿梭。
“白蔹、白芷、白茯苓……”
苏玉兰忽地压低声音:“奶奶教了好多老方子,很小很小的时候,最喜欢在她的药柜底下钻来钻去,那些晒干的益母草总往我辫子上缠。”
她弟苏思邈,名字来源于医圣孙思邈。
从这个名字便能看出来,他们家里一定有名当医生的长辈。
苏长征王妱娣他们对外说是苏爷爷,一个山里的赤脚大夫,从打过鬼子那里的太爷爷继承的。
这个说法也一下子高大上起来,避免苏思邈单单因为这个名字,被送乡下,全家遭殃。
但实际上,太爷爷的确打过鬼子,可爷爷的赤脚大夫知识却从奶奶那里继承的,奶奶才是那个真正的大夫,还是一名来自中医世家的大夫。
这件事连苏长征只知道个一半,王妱娣知道一两句,苏明娟苏思邈都不知,四人更不知苏玉兰学过。
顾立东听得出神:“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老家探望他们。”
“好。”
苏玉兰把歪在他的背上,闷笑:“听到这里,立东哥一定以为奶奶跟白奶奶一样慈善对不对?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