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雪化了些,檐角的冰棱滴答作响。秦峰来送文件,带来个消息:“周明在监狱里开始写回忆录了,说想‘把没说清的事,一句句写明白’。狱警说,他写得很慢,写几句就对着窗外的银杏枝发呆。”
“他在等春天。”苏晚望着窗外的枯枝,“等银杏发芽了,有些话就说得出口了。”
临近闭馆时,周砚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。屏幕里的他站在纪念馆工地前,背景里有工人在搬运石料,他手里举着块刚挖出来的砖,砖上有个模糊的刻痕,像个“诚”字:“顾爷爷的字,我找到实物了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,“打算把它嵌在入口的门楣上,抬头就能看见。”
挂了电话,苏晚把那块砖的照片,贴在周砚送的空白册子里,旁边写上:“1985年的砖,2026年的门楣,跨了四十年的约定。”
林正德看着册子,忽然说:“我年轻时总跟你顾伯父争,争谁更懂‘守诺’。现在才明白,守诺不是攥着不放,是把碎了的拼起来,让后来人接着走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锦囊,递给苏晚,“这是你顾伯母留的,说‘等晏辰娶了媳妇,就把这个给她’。”
锦囊里是半块玉佩,雕着银杏叶的形状,边缘有个缺口。苏晚摸出自己脖子上的“苏”字玉佩,发现缺口正好能对上——原来是块完整的玉佩,被分成了两半,一半刻着“顾”,一半刻着“苏”。
“当年你顾伯母说,‘两家的缘分,就像这玉佩,分开了是念想,合起来是圆满’。”林正德的眼眶有些红,“她走得早,没等到这天,现在总算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暮色吞没了。苏晚把两半玉佩拼在一起,完整的银杏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像在说“别急,我们等了这么久,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”。
闭馆时,最后一缕阳光落在顾父的画上,那个“晚”字被照得格外清晰。苏晚忽然明白,周砚的空白册子、周明的回忆录、顾苏两家的半块玉佩,都在做同一件事——把断裂的时光,一点点接起来。
雪还没化透,但檐角的冰棱已经开始滴水,滴在青石板上,敲出“嗒、嗒”的声,像在倒计时。
冬至要来了,春天也不远了。那些藏在残页、旧砖、碎玉里的伏笔,终将在某个暖意渐浓的日子,拼出完整的答案。
冬至前三天,纪念馆工地送来个特殊的包裹——是周砚托工人转交的,里面裹着块巴掌大的老砖,砖面坑洼,却在最平整的一角,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守”字,笔画里还嵌着些细碎的煤渣,一看就是当年矿洞里的旧物。
“周工说,这是从矿洞地基深处挖出来的。”送砖的工人搓着手,呵出白气,“他说砖上的字,像极了周明年轻时的笔迹,让我们务必交给苏小姐。”
苏晚把砖放在樟木箱旁,和周砚爷爷的施工日志摆在一起。砖上的“守”字笔画刚硬,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,确实和周明抄《棋谱》时的字迹如出一辙。
“‘守’什么呢?”林正德拄着拐杖过来,眯眼打量着砖面,“守矿洞的安全?守没说出口的话?还是守……当年那个没实现的约定?”
顾晏辰正在整理周明的回忆录手稿,闻言抬头:“秦峰查到,周明年轻时在矿洞当学徒,总爱在休息时往砖上刻字,老工人说他刻的都是‘要让我爸骄傲’‘要盖最结实的房子’之类的话。”他顿了顿,指尖划过手稿上的字迹,“你看他现在写的,‘当年刻的不是字,是憋着口气,怕别人说我爸懦弱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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