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个画面,都伴随着一种迟来的、尖锐的刺痛感。
他撕掉了支票……什么都没要。
他说“与我无关”。
他去了一个“没有苏晚的地方”。
他真的……彻底消失了。
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恐慌,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的心脏!
比面对苏昀的构陷,比面对董事会的质询,比处理周扬的麻烦时,都要来得猛烈!
她一直以为,是她抛弃了他,是她掌控着一切。
她从未想过,那个沉默的、像影子一样的男人。
会用如此平静、如此彻底的方式,将她从他的世界里抹除。
甚至没有一句指责,没有一丝留恋,平静得……让她心慌。
“沈川……”这个名字,第一次不是带着轻蔑或烦躁。
而是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微弱的、如同溺水般的呼唤,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溢出。
她猛地站起身,像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,快步走向酒柜。
手指颤抖着,甚至拿不稳酒瓶,昂贵的威士忌洒出一些在光洁的吧台上。
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,仰头狠狠灌下!
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,却无法驱散心底那片冰冷的空洞和恐慌。
酒精模糊了视线,却让那些关于沈川的记忆碎片更加清晰。
她踉跄着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。
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在她迷离的泪眼中扭曲、晕开,像一片燃烧的、却无法温暖她的海洋。
水晶牢笼里,高高在上的苏家继承人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,那名为“失去”的、巨大的回响。
那枚被丢弃的戒指,那个被她视为工具的男人。
以一种她始料未及的方式,在她精心构筑的、看似坚不可摧的世界里,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。
而裂缝那头,是沈川笔下那片混沌压抑的灰蓝大海,和他刻在礁石上、冰冷而永恒的侧影。
临海镇的风,是带着力道的。
它裹挟着咸腥,日夜不息地吹刮着这片粗糙的土地,也吹刮着沈川心头那道深刻的裂痕。
距离他在咆哮的礁石壁上刻下那个冰冷的侧影,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。
海浪和雨水是最高明的雕塑家,它们以无与伦比的耐心。
一遍遍冲刷、打磨,将那充满恨意与怨怼的线条。
渐渐抚平、模糊,最终只留下一个淡淡的、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印记。
沈川不再刻意绕开那片礁石滩。
有时收工回来,他会驻足片刻,看着那几乎消失的刻痕,感受着海风穿透单薄的衣衫带来的凉意。
心中那翻腾的岩浆似乎也随着刻痕的消逝而冷却、凝固,沉淀成一片更深的、更难以名状的沉寂。
老陈头的话,像一颗沉甸甸的鹅卵石,投入了他那片死寂的心湖。
没有惊涛骇浪,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湖底的质地。
“别憋在心里……画出来!画的是心!”那洪亮的声音,带着海腥味的粗糙手掌拍在肩上的力量。
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。
他依旧背着画架走向海边,但调色盘上的色彩悄然发生了改变。
浓重的、想要撕碎一切的灰蓝和暗紫并未完全消失。
它们沉淀为画面的基底,如同大海深不可测的底蕴。
然而,他开始尝试捕捉另一种东西——光。
这成了他新的、近乎虔诚的修行。
天不亮,他便裹着单薄的外套,坐在最东边的礁石上。
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