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嘉敏和胡清嘉对向而坐。
张嘉敏扭着头,脸上神色有些许不自在,“你别误会,我拉你坐马车可不是为了别的,纯粹是不想和她们俩待在一起罢了。”
胡清嘉很有自知之明,此刻听她这么说,倒也没失落,只是点头应了一声。
见她反应这么平静,张嘉敏自己心里倒是又不乐意了。
她刚要奚落两句,余光瞥见胡清嘉额头那点淤青,嘴里的话转了两轮,终归还是咽了回去。
她从包中掏出一只小瓷瓶给胡清嘉,眼睛却只盯着一晃一晃的车帘,“这是琼脂膏,去印用的。”
胡清嘉惊诧,一时没反应过来,睁大眼睛望着张嘉敏,倒是显得有些愣愣的。
张嘉敏嫌她木讷,脸上尽是不耐之色,手上却将那瓶琼脂膏塞进胡清嘉怀里,“果真是个蠢人。”
琼脂膏虽比不上宫里御用的雪肌霜,但在长安城内也是顶顶好的药物,一瓶要花费不少银子呢。
胡清嘉收下那瓶琼脂膏,嘴角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,“多谢表姐。”
张嘉敏还是没看她,嘴里小声嘀咕两句什么。
很快便到了书院。
日新书院乃是奉太祖皇帝之命,由开国元勋魏昭明与她的丈夫沈从筠共同建立。
书院门前立有一碑,高八尺有余,上书百余位仁人志士姓名,以此感谢他们对日新书院的支持。
胡清嘉仰头眺望,看清最前首三位:郑洵,魏昭明,沈从筠。
“慈姑,你先前不是说这书院是魏将军和沈侍中共同建立的吗?为何这碑上镌刻在最前首的是这位郑洵呢?他是何人?”
慈姑也不过是读过几日书,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。故而此刻听胡清嘉问题,她也只是摇摇头。
倒是张嘉敏,轻嗤她没见识以后,同她解释起个中缘由:“郑公是沈侍中的师父,开平年间任中书令,也曾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。只是后来因为党争失败,他主动请辞,去西州做了一名教书先生,才淡出朝堂视野。”
“至于他的名姓为何在魏将军和沈侍中前头,那是因为书院那一座占地百余亩的藏书阁,其中近一半的书籍都是郑公所捐。为表谢意,这才将郑公名讳刻在丰碑最前首。”
原来如此。
胡清嘉望着那满满一面密密麻麻的名姓,望着最上首龙飞凤舞的“日新书院”四字,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憧憬。
至于在憧憬什么,她也说不上来。
只是因为那份憧憬,她黑润润的眼眸中仿佛揉了碎金,连带着整张面庞都亮了起来。
张嘉止站在远处,一打眼便注意到她。
还是那张清秀婉约的脸,从前站在人群里轻易就会被人略过去,可是此刻她站在那里,浑身沐浴在金灿灿的日光下,整个人都耀眼夺目起来。
那是一种蓬勃的希望,是每一次日出时木槿花盈盈绽放散发出的温润光芒。
晓风吹拂,张嘉止的衣衫轻轻摇曳。
“寺丞怎的停住了?”张嘉止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,叫他立时回过神来,“可是方才我们忘了什么事?”
“无事,”张嘉止轻甩衣袖,将手背到身后去,微微侧身挡住同僚视线,“这桩案子涉及日新书院,陛下很重视,得加快进度才是。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