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“嗒。”
>一块碎瓦落在枯败的梅枝上,惊起几点残雪。
>秦晗玉猛地抬头,只见墙头玄色身影翻落,靴尖点地无声,如同夜枭归巢。
>“药。”杨枫将一只寒玉瓶放在石桌上,冰霜凝在他眉峰。
>她沉默着,从箱底翻出那盏被踩扁的旧灯,竹骨断裂,绢面染泥。指尖抚过破碎的灯面,她一点点掰直竹篾。
>他忽然抬手,扯断颈间玄铁细链,链坠是枚染血的狼牙。狼牙锋锐处刺破他指腹,一滴血珠滚落,被他狠狠按进她掌心那道粉嫩的、初愈的刀痕!
>“此伤为聘,”他滚烫的气息拂过她僵冷的手背,声音嘶哑如砂砾相磨,“可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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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如墨,寒星寥落。右丞相府西角那座名为“栖梧”的偏僻小院,如同被繁华遗忘的孤岛,沉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死寂之中。院墙高耸斑驳,墙皮剥落,露出内里暗黄的夯土。几株枯败的老梅枝桠虬结,在凛冽的寒风中发出细微的、如同呜咽般的“吱呀”声。院中积雪无人清扫,被寒风塑造成起伏的丘壑,反射着黯淡的星芒,更添几分荒凉。正房窗纸上只映着一点如豆的昏黄灯火,如同风中残烛,微弱地抵抗着浓重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。
屋内,炭火盆里的银霜炭早已燃尽,只余下一堆冰冷的、泛着灰白色的余烬,再也散发不出一丝暖意。寒气如同跗骨之蛆,从门缝窗隙、从冰冷的地面、从四面透风的墙壁,丝丝缕缕地钻进来,贪婪地吮吸着室内残存的温度。空气冰冷得如同凝固的冰水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,在口鼻前凝成缕缕白雾。
秦晗玉裹着一件半旧的、洗得发白的素色棉斗篷,蜷缩在窗边一张铺着薄薄棉垫的旧藤椅上。斗篷的毛领有些秃了,无法完全护住她纤细的脖颈,寒气顺着缝隙钻入,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腹部的伤口被厚厚的棉布层层包裹着,敷着孙济世留下的药膏,依旧传来阵阵闷钝的隐痛,如同有冰冷的针在里面缓慢地搅动,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脆弱的神经。
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如同新雪,失去了所有血色。眼睑下是两抹挥之不去的、浓重的青影,昭示着身体的重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。那双曾经如同寒星般明亮的眼眸,此刻也显得有些黯淡,目光失神地落在桌上一只小小的、半旧的樟木箱子上。箱子没有上锁,盖子虚掩着。
寂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窗外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,如同鬼哭,更衬得这方寸之地的冷清与孤绝。白日里王氏派来的婆子那刻薄的嘴脸和指桑骂槐的羞辱,仿佛还在耳边回荡。这栖梧院,与其说是她的居所,不如说是一座华丽的冰窖,一座用冷漠和恶意砌成的囚笼。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,心口处却仿佛被更大的、无形的冰块冻结着,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吞噬一切时——
“嗒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无比清晰的脆响,如同冰珠坠玉盘,骤然打破了凝滞的寂静!
声音源自窗外!是枯败的梅枝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,枝头的残雪簌簌落下几点,砸在下方冻结的雪地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秦晗玉失神的瞳孔猛地一缩!如同受惊的鹿,瞬间聚焦!她几乎是本能地、猛地抬起头,循着声音的方向,警惕地望向那扇糊着陈旧高丽纸的窗户!
窗外,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枯枝扭曲的剪影。
然而,就在下一瞬!
一道高大挺拔、如同融入夜色的玄色身影,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、极其利落地从墙头翻落!动作迅捷如电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轻盈和精准!沉重的军靴靴尖点在墙根下冻结的、厚厚的积雪上,竟未发出丝毫声响!如同夜枭归巢,落地无声!
是杨枫!
他依旧是那身玄色劲装武袍,外罩半旧的墨色棉布大氅。没有披甲,却依旧带着一股战场上淬炼出的、深入骨髓的冰冷煞气。寒风卷起他大氅的衣角,露出腰间紧束的皮带和悬挂其上的短匕刀鞘。墨黑的发丝被夜风吹拂,几缕拂过他棱角分明、如同刀削斧凿般的冷硬面庞。浓密的眉峰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,在窗内透出的微弱灯光下,闪烁着细碎的寒芒。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,锐利地扫视过荒凉的小院,最后,精准地锁定了窗内那双因惊愕而圆睁的眼眸!
四目隔着一层薄薄的高丽纸,在冰冷的夜色中骤然相对!
秦晗玉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!瞬间停止了跳动!巨大的惊骇让她浑身僵硬,几乎无法呼吸!他……他怎么来了?!这里是相府内宅!高墙深院!外面还有王氏布下的眼线!他竟敢……竟敢如此大胆地翻墙而入?!
杨枫的目光在她惊骇失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没有任何言语。随即,他迈开脚步,动作沉稳而无声,踏着厚厚的积雪,径直朝着正房那扇紧闭的、布满岁月痕迹的乌木门走来。
“吱呀——”
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门轴转动声。
房门被他从外面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一股凛冽的寒气裹挟着细碎的雪沫,瞬间涌入冰冷的屋内!
杨枫高大的身影闪身而入,反手极其轻巧地将门重新合拢。动作干净利落,如同演练过千百遍。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黑暗,也将他身上那股浓重的、混合着夜露寒气和某种凛冽松柏气息的味道,带入了这狭小冰冷的空间。
屋内的温度似乎瞬间又降了几分。
秦晗玉依旧僵在藤椅上,裹紧了身上的旧斗篷,身体因寒冷和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微微颤抖。她看着杨枫一步步走近,靴底沾染的雪沫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几个清晰的水痕。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,几乎将她完全笼罩,带来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她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发紧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椅子里缩了缩。
杨枫在她面前两步之外停下。冰冷的目光扫过冰冷的炭火盆,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颊,扫过她裹着厚厚棉布、依旧隐隐透出药味的腹部,最后,落在了她因寒冷而微微蜷缩的手指上。
他没有说话。
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,极其随意地放在了两人之间那张布满划痕的旧石桌上。
“嗒。”
一声轻响。
那是一只约莫两寸高的玉瓶。瓶身通体莹白,如同上好的羊脂凝冻,在昏黄的油灯光晕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。瓶壁极薄,近乎透明,隐约可见里面盛着半瓶深褐色、如同琥珀般的粘稠液体。瓶口用一小块同色的寒玉严密封住,隔绝了内外气息。玉瓶入手冰凉,仿佛握着一块寒冰,但奇异的是,瓶身表面却凝结着一层极其细微的、如同薄雾般的水汽,在油灯的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微芒。
秦晗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只玉瓶吸引。如此品相的寒玉,价值连城,竟用来盛药?这药……是什么?
“药。”
一个低沉、冰冷、毫无情绪起伏的单字,如同碎冰砸落玉盘,清晰地打破了屋内的死寂。是杨枫的声音。他惜字如金,没有解释药名,没有说明药效,仿佛只是放下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秦晗玉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。她看着那只价值不菲的寒玉瓶,又看看杨枫那张在灯影下冷硬如冰雕的脸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。是感激?是惶恐?还是更深沉的、无法言说的酸楚?她最终只是垂下眼睫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浓密的阴影,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波澜。她没有去碰那只玉瓶,也没有道谢。
沉默再次弥漫开来,比之前更加沉重。屋内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。
就在这时,秦晗玉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角那只虚掩的樟木箱。箱盖下,露出一角残破的、沾染着污泥的绢布。
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。
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她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藤椅上站起身。动作牵扯到腹部的伤口,带来一阵闷痛,让她微微蹙起了眉。她裹紧旧斗篷,一步一步,走到桌边,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,指尖冰凉,带着细微的颤抖,轻轻掀开了樟木箱的盖子。
箱内,大多是些陈旧的衣物,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。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几件半旧的素色襦裙,手指探入箱底。
摸索。
终于,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样冰冷坚硬、却又轻飘飘的东西。
她缓缓地将它从箱底拿了出来。
那是一盏灯。
一盏极其普通的、竹篾为骨、素绢蒙面的……元宵灯。
只是,这盏灯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。
竹篾编织的骨架多处扭曲断裂,如同被巨力狠狠踩踏过,勉强维持着一个灯笼的形状。素白的绢面更是污秽不堪,沾满了干涸的污泥和黑褐色的、如同血迹般的污渍,多处被尖锐之物撕裂、划破,露出下面断裂的竹篾。灯顶用来悬挂的细绳也断了,软软地垂落下来。整盏灯,如同一个饱受摧残、奄奄一息的残骸,散发着衰败和死亡的气息。
这是……上元节那夜,她被秦雪薇设计引走前,亲手挂在院中梅枝上的那盏灯。是她在那冰冷绝望的夜晚,唯一一点微弱的光亮和寄托。后来,在巷子里的挣扎和混乱中,它不知何时遗落了,又被踩踏成了这副模样。相府的下人将它寻回,如同丢弃垃圾般扔回了她的院子。
秦晗玉捧着这盏残破不堪的灯,如同捧着自己破碎不堪的心。指尖拂过那冰冷断裂的竹骨,拂过那沾染污泥、撕裂破败的绢面。巷子里浓稠的黑暗、暴徒狰狞的笑脸、撕心裂肺的痛楚、冰冷绝望的濒死感……还有王氏那恶毒的诅咒和羞辱……所有被强行压抑的痛苦记忆,如同挣脱枷锁的毒蛇,瞬间噬咬上她的心脏!
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,眼眶酸涩发胀,滚烫的泪水在眼底疯狂地聚集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,苍白的唇瓣上再次印下深深的齿痕。
她捧着灯,一步一步,踉跄着走到冰冷的院中。
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她单薄的身体,卷起她散乱的鬓发。积雪没过了她的脚踝,冰冷刺骨。她却浑然不觉。
她在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梅树下站定。抬头,望向那根曾经悬挂过这盏灯的、光秃秃的横枝。
然后,她低下头,看着手中残破的灯。目光专注得近乎偏执。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、一点一点地,去掰直那些扭曲断裂的竹篾。动作极其轻柔,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、近乎悲壮的倔强。纤细的指尖被断裂的竹刺划破,渗出细小的血珠,染红了冰冷的竹篾,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。只是专注地、执着地,试图修复这盏早已破碎的光源。
昏黄的油灯光线透过窗纸,微弱地洒在院中,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。在浓重的夜色和呼啸的寒风中,她如同一个固执地想要拼凑起破碎月亮的孩童,脆弱得不堪一击,却又坚韧得令人心碎。
杨枫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。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峦,站在廊檐下的阴影里。玄色的大氅在寒风中微微摆动。他冰冷的视线,沉沉地落在院中那个在风雪里固执修复残灯的单薄身影上。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指尖被竹刺划破,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水,看着她那份近乎自虐的、不顾一切的倔强。
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,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。那冰封的、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心湖,骤然掀起了剧烈的涟漪!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暴戾、怜惜、以及更深沉灼热的东西,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、冲撞!几乎要破膛而出!
他猛地一步踏出阴影!
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冰冷的旋风,瞬间逼近秦晗玉身后!
秦晗玉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浑身一僵!下意识地想要回头!
然而,杨枫的动作更快!
他没有任何言语!那只骨节分明、带着薄茧和战场硝烟气息的大手,快如闪电般探向自己的颈间!五指猛地攥住了紧贴咽喉皮肤的一件东西——一根毫不起眼的、由数股极细玄铁丝绞拧而成的项链!项链末端,悬挂着一枚约莫寸许长、通体森白、尖端极其锋锐的——狼牙!
那是他年少时第一次深入北狄腹地、亲手格杀一头袭击营地的头狼后,从狼口拔下的战利品!经年累月,被摩挲得光滑冰冷,如同他灵魂深处最坚硬的棱角!
“铮——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无比刺耳的金属绷断声!
杨枫五指猛地发力!竟生生将那坚韧无比的玄铁细链扯断!冰冷的链条如同失去生命的蛇,瞬间垂落!
他看也没看那断裂的项链,布满薄茧的拇指和食指,死死地捏住了那枚森白锋锐的狼牙!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!
然后——
在秦晗玉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!
他捏着狼牙的拇指猛地向下一按!锋锐如刀的狼牙尖端,狠狠地、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!
“嗤——!”
一声极其细微、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破裂声!
殷红的、带着滚烫体温的血珠,瞬间从被刺破的指腹伤口处涌出!如同最艳丽的红宝石,在森白的狼牙尖端和昏黄的灯光下,闪烁着妖异而刺目的光泽!
秦晗玉被这突如其来、近乎自残的举动彻底惊呆了!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!大脑一片空白!他想做什么?!
没等她反应过来!
杨枫那只染血的、捏着狼牙的手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、如同山崩般的霸道力量,猛地探出!一把攥住了秦晗玉那只正在修复灯笼、沾着污泥和细小血痕的——右手手腕!
“啊!”手腕被那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攥住,秦晗玉痛得闷哼一声,手中的残破灯笼脱手坠落,“啪”地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积雪里!
杨枫根本不理会那坠落的灯笼!他用力之大,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!另一只捏着染血狼牙的手,快如闪电般压了下来!目标,竟是秦晗玉那只被他攥住的右手——掌心处!
那里,一道粉嫩的、刚刚愈合不久、如同蜈蚣般蜿蜒的疤痕,清晰可见!那是上元夜在暗巷中,她为了自保,紧握白玉簪抵抗暴徒时,被簪尾深深刺入掌心留下的伤痕!
“不——!”秦晗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!巨大的恐惧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,拼命地想要抽回手!喉咙里发出短促而惊恐的尖叫!
然而,一切都是徒劳!
杨枫的力量如同铁箍!她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!
就在她掌心那道粉嫩的疤痕上方寸许!
那只捏着染血狼牙的手,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、不容置疑的决绝,狠狠地将那枚森白锋锐、沾着他自己新鲜血液的狼牙尖端,用力地、深深地——按进了她掌心那道刚刚愈合的疤痕之中!
“呃啊——!!!”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如同灵魂被瞬间撕裂的剧痛,从掌心猛地炸开!沿着手臂的神经疯狂地窜向全身!秦晗玉眼前骤然一片漆黑!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,猛地向后弓起!喉咙里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!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汹涌而出!
狼牙的尖端刺破了娇嫩的新生皮肉!滚烫的、带着杨枫体温和气息的鲜血,如同最霸道的烙印,瞬间渗入她掌心那道旧伤的深处!与她自己伤口中重新涌出的、温热的血液混合在一起!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!几乎要当场昏厥!
杨枫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,不让她有丝毫退缩!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,滚烫而急促的气息毫无预兆地拂过她因剧痛而僵冷的手背!那气息带着浓烈的血腥味、凛冽的松柏气息、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、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灼热!
他低下头,冰冷的唇几乎贴着她那只被狼牙刺破、鲜血淋漓的手掌!声音嘶哑低沉,如同粗糙的砂砾在铁器上狠狠摩擦,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度,如同滚烫的岩浆,狠狠地砸进她因剧痛而混乱的灵魂深处:
“此伤为聘,”
他微微一顿,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,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和生命都灌注进去!那双深不见底、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,死死地锁住她因剧痛而泪水迷蒙、写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眼睛,一字一句,如同最重的誓言,烙印在风雪呼啸的寒夜:
“可好?”
轰——!!!
“此伤为聘”!
四个字,如同四道九天惊雷,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,狠狠劈入秦晗玉混乱不堪、剧痛难当的脑海!瞬间将她所有的思维、所有的恐惧、所有的痛苦,都炸得粉碎!只剩下空白!一片轰鸣的空白!
掌心处,那被狼牙刺破的剧痛依旧如同烈火灼烧!温热的鲜血顺着掌纹不断渗出,滴落在脚下冰冷的积雪里,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!狼牙冰冷森白的尖端,还深深嵌在她掌心的血肉里,沾染着两人混合的血液!
聘礼?
用她的伤?用他的血?用这枚染血的狼牙?
用这种近乎野蛮、霸道、带着血腥和毁灭气息的方式?!
巨大的震撼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剧痛!秦晗玉忘记了挣扎,忘记了哭泣,忘记了呼吸!她僵硬地站在原地,如同被施了定身咒!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无声地汹涌滑落,滚过苍白冰凉的脸颊,滴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,与那温热的鲜血混在一起!
她呆呆地、失神地看着自己被牢牢攥住、鲜血淋漓的右手,看着那枚深深刺入掌心的森白狼牙,看着杨枫近在咫尺、那双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火焰的、深不见底的眼眸……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
寒风卷着雪沫,在两人身边呼啸盘旋,却无法侵入这方寸之地。廊檐下那盏如豆的油灯,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扯得巨大而扭曲,投射在冰冷的雪地和斑驳的院墙上。
杨枫依旧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,滚烫的气息拂过她僵冷的手背,如同烙铁。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牢牢地锁着她,等待着她的回应。那目光中,有不容置疑的霸道,有孤注一掷的决绝,更有一种深沉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……灼热与期待。
秦晗玉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。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,混合着血液黏腻的触感。狼牙冰冷的棱角硌着娇嫩的皮肉。
她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,迎上杨枫那双如同深渊漩涡般的眼眸。
没有言语。
只有汹涌的泪水。
只有掌心处那混合着两人鲜血的、如同烙印般灼热的剧痛。
许久。
在杨枫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点燃的灼灼目光注视下,秦晗玉那只被他攥住的、沾满鲜血的右手,极其轻微地、却又无比清晰地……
指尖,蜷缩了一下。
如同最微弱,却又是最坚定的回应。
杨枫深不见底的眼眸中,那翻涌的惊涛骇浪,在这一瞬间,终于化作了足以焚毁一切、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安定力量的——烈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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