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希洲醒来的时候,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。
白色的天花板,白色的墙壁,白色的床单。
一切都白得晃眼。
这不是他的私人医院,更不是他那张价值百万的定制大床。
他撑着剧痛的身体坐起来,环顾四周。
简陋的单人病房,墙皮都有些泛黄,看起来是一家普通的公立医院。
苏念呢?
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她。
他记得自己晕倒了,是她送自己来的吗?
她还是关心自己的,对不对?
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推门进来。
“你醒了?
感觉怎么样?
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李希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力气大得吓人。
“苏念呢?!
她在哪儿?!”
他的眼睛布满血丝,样子跟疯子没什么两样。
“谁送我来这里的?!”
护士被他吓了一跳,用力挣开他的手,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先生,请你冷静一点!”
“送你来的是会场的工作人员,他们说你自己晕倒的。”
工作人员?
不是苏念?
李希洲心里的那点火苗,“噗”地一下就灭了。
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关上。
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。
李希洲无力地跌坐回病床上,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里。
他的思绪,不受控制地开始倒带。
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,他和苏念刚认识的时候。
那时候的她,还是个医学院的学生,眼睛里有星星。
她会红着脸,给他送亲手做的便当。
他随口说一句胃不舒服,她能紧张一整天,翻遍医书给他找调理的方子。
他生病发烧,她能彻夜不睡地守在他床边,一遍遍给他换毛巾,量体温。
她的世界很简单,只有医学和她爱的李希洲。
她无条件地信任他,崇拜他,把他当成自己的天。
可他呢?
他又是怎么对她的?
李希洲的脑海里,闪过另一张脸。
林沐雨。
一张楚楚可怜,永远带着泪痕的脸。
她总是用那种崇拜又依赖的眼神看着他,说着“希洲,你好厉害”,“希洲,没有你我可怎么办”。
这些话,极大地满足了他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。
他开始觉得,苏念太强了,太独立了。
她能把医院管理得井井有条,能冷静地处理各种突发状况。
她好像……根本不需要他。
他忘了,苏念的坚强,是被他逼出来的。
他开始频繁地和林沐雨见面,听信她的各种谎言和挑拨。
他把苏念出于关心的提醒,当成是恶毒的嫉妒。
他把林沐雨的处心积虑,当成是天真无助。
他一步一步,亲手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苏念,推得越来越远。
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,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罪恶,便如潮水般涌来。
苏念母亲的手术……他明明知道那是她唯一的亲人,却为了林沐雨,把苏念撤了。
还有她母亲的骨灰……他竟然……竟然一脚踢翻了那个骨灰盒!
他记得当时苏念那双瞬间死寂下去的眼睛,空洞得像两个黑洞。
最让他无法呼吸的,是最后那段日子。
他把她关在别墅里,让下人折磨她,只为了逼她“学乖”。
他甚至还对管家说过……说过什么?
李希洲痛苦地捂住脑袋,那句话却无比清晰地在他脑子里回响。
“是得好好管教一番,她才会知错。!”
轰!
这句话,像一道天雷,将他最后一点自我欺骗的伪装,劈得粉碎。
是他。
全都是他。
是他亲手毁了她的一切,毁了她的爱,毁了他们的过去。
“啊——!”
李希洲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。
他蜷缩在病床上,高大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。
滚烫的泪水,终于从他通红的眼眶里决堤而出,顺着指缝,一滴一滴砸在白色的床单上。
“念念……我错了……我真的错了……我好想回到过去……回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……”空荡荡的病房里,只剩下他压抑又绝望的哭声,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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