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阿姊
明慧缓缓开口:“大将军手握重兵，恐有动摇江山之心。
桓筝一颗心陡然下坡，原来她能被记起，得以出来，是为了牵制权臣。
“多谢你，敢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跟我说这个。
明慧微微一笑，并不作声。
苹儿却是在像鼓励她:“公主若真是中意大将军，也不必太难过，公主美貌，大将军若见了说不定也会倾心。
桓筝恍若未闻，站起身拿出帕子在手中转了转，来回踱步间，思绪万千。
司空家若是反了，桓氏肯定会被诛杀殆尽，她刚出清居殿，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，小命又要没了，这叫她如何甘心？
只有司空炎，只有牢牢抓住司空炎这棵稻草，自己才有活命的可能。
“你们去，无论通过任何法子，将大将军的喜好摸清楚，然后把他每日的行踪也都给我打听出来，还有若是他家中有通房之类的，都是什么样的女子也都来通通禀给我。
苹儿和明慧相视一眼，并不惊讶，领了命就出去了。
二人出了殿，走到庭中，苹儿忍不住开口:“这对公主来说，是不是不公平？她对我们那么好，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实情告诉她？
明慧若有所思地望向明窗，一个瘦弱的背影正落在那个位置上，她收回目光径直往外去，边走边道:“这对公主自身来说，也是最好的安排。
“况且，我们说的并无不实之处。
……
次日，桓筝应桓翔的要求去了上书房，上书房位于正清门东侧南庑。桓筝对读这些圣贤书兴趣不过尔尔。
她母妃在世时在清居殿其实也教过她不少，那时她们母女二人朝不保夕，难为她母妃还每日教她这些。
进了上书房，行了拜师礼，韩大学士名为韩巡，看着已近花甲之年，老成持重。
桓策自然也在，桓筝乖巧地叫了一声皇兄，方抬眼细细打量着他，桓策长地倒依稀有几分桓翔的影子，看桓筝的眼光很是温和，他虽然双腿有疾，脸色也苍白异常，但难掩出自皇族的清贵之感。
二人端正着并排坐在了一起，韩巡授课不似一般的太傅们讲究个循序渐进，他反而是由深入浅。
桓策尚且能游刃有余，桓筝却觉得十分吃力，只能时不时地低头问桓策，桓策每次都是一句话简单概括，桓筝瞧着他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，也不敢再多问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就在桓筝瞌睡连篇时，韩巡停了下来，桓筝还以为自己打瞌睡要被训斥了，却没想到是门口站着一女子，韩巡看了她一眼道:“郡主进来吧。
桓筝顿时瞌睡全无，抬眼瞧着走进来的女子，明媚多姿，长眉凤眼，唇红齿白。不似其他女子喜欢长裙，她穿的是上裳下裙，身姿窈窕，爽朗有致。
桓筝眼瞧着她走到她和桓策后面坐下，忍不住侧身对桓策问:“皇兄可认得她？
“勇安王的女儿许九霜。
“喔。桓筝转头冲许九霜一笑，后面的人明显一怔，随后她便跟人家说起了悄悄话。
“你多大了？
“十七。
“那我叫你阿姊？我十六了。
“……好
“你怎么在这上课？
“陛下吩咐的。
“啪！的一声传来，三人齐齐看向韩巡，只见他含了一丝不悦正盯着桓筝。桓筝忙低下头去，端正身子，一本正经地抠着书本。
韩巡问她:“对于这篇八佾舞于庭，嘉和公主的见解是？
桓筝两个眼珠子来回转了一圈，八佾舞于庭讲的是鲁国的季氏用天子才能用八佾在庭院中奏乐舞蹈，暗讽季氏僭礼逾越，想要取代天子。
这倒是应景，司空家就跟那季氏一样。
然而桓筝对这些朝堂之争没有兴趣，她随意答道:“季氏是想看很多人一起跳舞。
韩巡气地吹胡子瞪眼睛，许九霜在后面捂着嘴笑地前仰后合。
“公主回去把《论语》抄录十遍，明日送到上书房。
桓筝一听这苦差事，心中对刚才的回答追悔莫及，可惜韩巡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，就下学了。
桓筝心里琢磨着桓策肯定不会帮她抄的，她便去求许九霜。
“阿姊今晚不如就留在宫中，与我同住，阿姊平时喜欢吃什么？我来给你做？
许九霜看出她的意图却仍然愿意帮她，二人去回禀了桓翔，许九霜便在宫中住下了。
入夜，延英殿灯火通明，桓筝与许九霜正在伏案抄录论语，桓筝一瞧自己的字虽然说不上歪七扭八但也十分地不美观，反而是许九霜写得一手的簪花小楷。
“阿姊，你把字写得丑一些。
许九霜不以为意道:“韩大学士不会太为难你的，你是公主，他也只能小惩大诫罢了，你有这个通宵抄写的心就行了。
“那可说不好，但我只是个女子，以后又不用安邦定国，学这些着实用不上。
许九霜听到这话倒是放下了笔，正襟危坐道:“公主这话我就要斗胆一驳了，女子怎么了？读书原也不是男子的分内之事，不过是为了明辨是非，辅国治民。
“既如此女子怎就不用读书了？难不成女人生来就矮一截，不需要明理懂事，只能一味的愚昧无知？
桓筝暗自叹气，许九霜是范阳都督许文远的独女。
冯唐之乱爆发后，许文远率十万之众挡住了冯唐二人的几十万大军，守住了范阳大半年之久，这才给司空炎带领的援军争取了足够的时间，可是她父亲最后还是不幸战死。
桓翔追封了许文远为勇安王，让他的弟弟许文杰继续担任范阳都督，许九霜一直跟随其父在军中行走。
她这般的出身，又是忠臣之后，自然教养极足，在大是大非上毫不含糊。但桓筝自己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，所求所愿也不过是好好活着罢了。
每日在上书房的日子虽然枯燥却很温馨，因为许九霜和桓策对桓筝的确就是如同兄姐疼爱妹妹一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