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许惜言的故事2
我的兄长，我相依为命的兄长，很可能就被埋在这个金矿的某处地底，可是我没证据。
所以没人能帮助我，没人愿意得罪金矿。
我的只是想找回我的兄长，哪怕他真的死了，我能找回他的尸骨葬在我母亲的身旁也好！
这样的要求也不行吗？
后来，我继续回到了矿上，我决心一定要找出证据，找到我的兄长，可惜我仍是没有丝毫进展。
再后来，有一天，富贵突然找到了我，神神秘秘的。
他问我“如果我帮你找到你哥哥，你给我多少银子？
他话一出，我沉默了，那时的我身上根本没有几个铜板。
“富贵，你应该知道我，我没银子。
富贵摇头，摆手说“我现觉得你兄长就埋在矿上的某处，如果我帮你找到他，官府介入，是不是能赔好多银子？
“应该能有赔偿，但能赔多少我并不知晓。
“我打听过了，矿上以前出事，死了的人能赔二百两。你兄长这种，搞不好是被人谋害的，肯定能多赔。
我很是不解，不明白富贵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赔偿。
“富贵，你啥意思？有话直说。
富贵正想说话，却突然捂着嘴，大声的咳嗽起来，好似要把肺腑都咳出来。
富贵这一咳，咳了很长时间后，当他终于缓过来之后，摊开手，我见到的是满手心的黑血。
“我得了肺痨，大夫说治没得治了，我活不过半年。现在我就想在死前，弄一笔银子，给我婆娘和娃儿。以后没了我，他们怎么活。
富贵说这话的时候，双眼噙满泪水，我第一次在一个铁打的汉子脸上看到了什么是绝望。
“说说你的想法。
“我帮你把你兄长找出来，到时候你兄长的赔偿，你拿一半给我婆娘。
“我还不确定我兄长，是不是真的就被埋在矿上。
富贵摆摆手。
“兄弟，你确不确定不打紧。我本来打算过些天，我自个在矿上摔死的。但想到你兄长的事，我怕我死后，也一样被矿上偷摸着埋了，一钱银子也不赔给我婆娘，到时我婆娘娃儿就与你一样，连我的尸体都找不到。
“那你刚才的意思是？
“你兄长这个事，就是没有证据，没有闹大，所以没人敢管，没人愿意管吗?
“嗯，是如此。
“所以，我来帮你啊！
“你怎么帮我？
“要不，明日我俩找个地方，我撞死在那，然后你把我埋了。然后你就报官说我在矿上死了，这就有证据了。官府一查，不就把你兄长一起找着了？
“要是咱们真这么干，我怕我走不出金矿的大门。
“也是，这金矿，看着是朝廷的，内里却黑得要死。我跟你说，这个事情一定要闹大，闹得人尽皆知，他们才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你要弄就要弄那个钱管事，你哥在的那时，就是他在矿上领头，他不可能不知晓你兄长在哪。
富贵说得有道理。钱管事不可能不知晓我兄长在哪，但他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。
“我再考虑考虑。
其实我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，那就是让杭州府衙去调查金矿。但金矿直属朝廷，一般情况下，杭州府衙根本不愿意招惹金矿。
我需要给杭州府衙制造一个理由，一个能够愿意招惹金矿调查案子的理由。
我当时左思右想。既要让事情闹大，又不能引起金矿背后的人的注意；既要让矿上来不及暗自处理，还要想法子把钱管事卷进案子。
然后我了解到今年是京察之年，而杭州府今年却有几桩命案，府君大人肯定着急寻找破局之机。
思来想去，只有一个法子能满足这些要求，那就是人命！牵涉杭州府有金矿的人命。
于是我和富贵谋划了半旬。从他的死法到整个事情的过程，我们预演了不下二十次。
通过富贵的死以及我的自首信，引起杭州府衙的介入。
通过第一次翻供，拿出富贵的第一封绝笔信，证实钱管事买凶杀人，将钱管事拉进来，让府衙调查钱管事。
通过第二次翻供，我说出钱管事的秘密，让杭州府衙去调查金矿。
通过第三次翻供，拿出富贵的第二封绝笔信，将我自己摘出去。
如今府君正在审理的我们这个案子，就是我和富贵的谋划。
为什么我杀富贵前写信自首，为什么我在狱中和堂审数次翻供，为什么我要把钱管事卷进来，为什么我要把这个案子弄得杭州府人尽皆知。
府君大人，各位大人，各位到场的乡亲父老，这就是真相。
许惜言的故事讲完，四下所有的人有如身临其境，震撼的感觉袭遍众人的心头。
长久的时间内，四周死一般寂静，没有人出声。
若说现场最受震撼的是谁，莫过于府君刘清。
作为杭州府的父母官，也是许惜言杀人案的审判官，居然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，知道了这个叫许二的少年所背负的东西，那么危险，那么沉重。
他通过一步步的谋划，利用自己京察之年急于破局的心思，成功地让杭州府介入，并成功找到了自己兄长的遗体，还牵连出了更多的命案，自己有了更多的立功机会。
刘清知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被利用，让他那颗久历官场，已经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感到了无比的羞燥、惭愧。
如果是往常被如此的利用，那事后对方绝对要面对他狂风暴雨般的报复，但此次，面对这样一个少年，刘清却生不出几分怨恨、报复的心思，更多的是自责与惭愧。
好在如今钱重已经被收押，这个少年他成功了。
刘清也明白了为什么钱重看许二的眼神会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许二算得太尽了，可以说毫无偏差。就连刘清自己，在最开始便成了他计划里的一环。
收敛了思绪，刘清知道案子还没结束。
“许二，本府敬佩你为找寻兄长永不放弃的意志，也敬佩你和张富贵这缜密的谋划。府衙的衙役、差人们并无过错，他们只是按章办事。此案，在本府治下发生，本府对此表示歉意！
话说完，刘清整肃衣容，朝许惜言一揖。
